第四章 夢境中的婚姻關係(二)
背景與分析:
夢者對夢境提出了最初的解釋:性渴望。因為有一段時間沒有性生活了。
這種解釋無法說明很多細節,於是我對她進行了深入的訪談。關於「女伴」帶給她的感覺,夢者說,女伴只不過是她的一個「談話對像」,並不重要。
我尋問夢者,中學時的音樂教師是怎樣一個人。夢者說,他很內向、老實厚道的,有太太和孩子,卻與一位女學生關係密切,女學生常去他家。這在學校是人所共知的。
我知道夢者的丈夫有外遇,於是提出了第二種解釋:她將丈夫仿同為音樂教師,因為二者都是表面很老實厚道,實際均有不明的兩性關係。夢者視男人的外遇為流氓行徑,便讓音樂教師成了裸戀者,對女孩子進行騷擾,這也相當於指責丈夫是流氓了。
那條胡同及胡同裡的流氓,在夢者少年時的生活中確實存在著,她曾受過那個男人的騷擾,印象深刻而且多次重複類似的夢境。所以,夢中的恐怖情緒便是昔日經歷與夢境中情緒的延續。至於女伴,是夢者自己,正如她所說,充當著談話對象。
夢者多年沒去舊宅了,城市變化很快,夢境中舊宅附近的變化便也可以理解。
夢者對這一解釋的回答是:「很可能。」但這顯然不能令我滿意,我認為真正正確的解釋應該使夢者大叫道:「確實如此!」更何況,地面鼓起等細節還無法解釋。會有更好的解釋嗎?
轉天,夢者來電話提供了她自己的新解釋,她說,這一新的解釋令她有「原來如此」的恍然大悟。
夢者的女伴是她最要好的一位朋友,她只對這位朋友講過丈夫的婚外情。最近一段時間,夢者的直覺告訴她,丈夫的一位女友懷孕了。於是,出現了地面鼓起的細節,仿如懷孕的肚子。而那個耍流氓的男人,並不是丈夫,而專指丈夫的私情。丈夫的婚外情已經很公開了,夢者覺得裸戀的男人均是晚上出來,而這次讓她在光天化日之下撞到了,成為對丈夫婚外情的又一層譴責。揭發並抓住丈夫的私情,是一種願望的達成。
旅途中的浪漫
夢境:
一群大陸的男中學生去台灣旅遊,在火車上與一群台灣的女中學生相遇,一個大陸男孩與一個台灣女孩相愛了,我一直是旁觀者。
這對一見鍾情的中學生愛得很熱烈,十分動情。火車到了一個車站,男學生們都下車了,那個陷入情網中的男孩子還留在車上,與戀人依依不捨,兩個人交換電話號碼。我被邀請給他們拍照。
下著雨,男學生們越走越遠了,戀愛中的男孩子也不得不走了。正在列車要開動的時候,那個女孩跳下了列車,去追趕男孩子,決定和他在一起。
背景與分析:
1999年3月的一天,我應邀去一位朋友開的「阿B休閒城」幫她主持週六的沙龍。
那天的沙龍討論了夢的話題,一位35歲的男性參加者便講了他當天早晨剛剛做的夢,夢者在講述前後多次說,夢中他十分愉快,醒來後還很愉悅地對妻子講述這個夢。
我嘗試著現場解夢,因為對夢者的背景一無所知,便從瞭解不同意象對他的個人意義開始。
我首先問:「台灣讓您想到了什麼?」夢者說,因為工作的關係他經常出差在外,中國十大名勝中到了九處,只餘下台灣的日月潭沒有到。進一步探究「台灣」使他聯想到的其它意象,夢者說,那便是一檔名為「非常男女」的台灣電視節目,陌生的男女被安排在節目裡相見,互相介紹,短暫的交談後擦出情感的火花。
我立即意識到這檔節目與此夢的關係,進一步追問夢者如何看待這種陌生男女的結交方式。夢者說:「很有意思,挺好的。」
只剩下另一個關鍵的意象了:中學生。中學生使夢者聯想到青春、活力、朝氣。那麼,他的中學生活是如何度過的呢?因為此前曾有一位沙龍成員提到早戀問題,我便問夢者:「您對我們剛才討論的早戀如何看待?」夢者坦言:「我讀中學時沒有早戀,忙著學習。知道現在中學生們早戀很普遍,可能我的潛意識裡有些羨慕。」我在心裡對自己說:「不是可能羨慕,而是肯定羨慕。」
於是我便開始解釋這個夢境:夢的主題是關於情愛的,表現著夢者潛意識中對浪漫關係的嚮往。夢者一望而知屬於那種在現實生活中很「規矩」的男人,所以這個情愛之夢的主題被以各種方式掩飾著,夢者意識的自我檢查功能努力阻擋著它清楚的表達。
場景被安排在台灣,可能與夢者對風景名勝「十缺一」的遺憾有關,但我更相信它是與那個電視節目聯繫在一起的,那種浪漫的節目在一個男人心底激起幻想是很自然的。夢者35歲,正在走向40歲,正處於男人易產生緊迫感與幻想浪漫的年齡,中學生活致力於學習的單調,成為這種渴求年齡一個被喚起的潛在的遺憾。於是,一個滿足自我願望的夢境便出現了。
兩個中學生萌發感情的方式,與夢者表示「很有意思、挺好」的那檔電視節目中男女相識的方式一樣,都是「一見鍾情」;夢者自己以旁觀者的身份出現,是意識檢查功能對他的潛意識的壓制,但顯而易見,夢中陷人情網的男孩子正是夢者自己的代替;夢者反覆強調的很愉快的夢中情緒,正說明著他自己在體驗著浪漫的情愛關係;大陸男生們不得不下車遠去,是夢者對正在逝去的青春歲月與浪漫情懷的寫真,而熱戀中男生不想離去又不得不離去的情節,正是夢者的心態寫照;戀愛中女生最後追隨夢者而去,是夢者願望的達成--中學生活雖然逝去,浪漫愛情仍然可以在今天萌發;那雨淋淋的天空,突出著浪漫的感覺。
無論如何,這是一個令人愉快的夢,難怪夢者醒後還感覺愉悅呢!
分床而眠
夢境:
一位老先生在談自己與妻子感情的深厚,我問他,一輩子只與一個女人做愛是否覺得後悔?
房間的兩邊各有一張單人床,我和妻子各睡一張,而且頭朝著不同的方向。我走到妻子床前,想叫醒她,她正酣睡,我遺憾地走開了。
我到一家錄像廳售票處,想選一場特別刺激的電影看。然而僅看海報便可以瞭解到,所有電影都只是打擦邊球,沒有我想看的有許多真正的做愛細節的電影。這樣的片子看了也不過癮,解決不了實質問題,我搖搖頭走了。我頗有些氣憤地對別人理直氣壯地說:「夫妻兩人分床睡,頭還不朝一邊,叫也叫不醒,你說這意味著什麼?!」
我回到家中,妻子仍在酣睡,我愛撫她……
背景與分析:
像幾乎所有性夢的出現一樣,夢者大約一個星期沒有做愛了,有了性慾望。睡前,他與妻子鬧了些不愉快的事,兩人一晚上沒有說話。
老先生談與妻子的感情深厚,實質上是夢者對自己與妻子感情的評價。而那句「一輩子只與一個女人做愛是否後悔」,是對睡前妻子冷漠他的報復。
兩人分床並且朝不同的方向而睡,表明了兩人的情感隔閡。想叫醒妻子,是和好與性慾的表現,而未叫醒,說明情感隔閡仍然存在。想去看一場色情電影,同樣是一種對妻子的報復,與想去找一個妓女是同等道理,暴露出夢者潛意識中的慾望。夢的檢查機制又使他尋求合理化,於是便有了那種氣憤的理直氣壯的質問。
夢者最終還是回到了家中,他仍然渴望與妻子和好。
行動建議:
醒來後主動和好。可以將這個夢講給妻子聽,以表心跡。
放風箏與游泳
夢境:
我、妻子和我們的一個朋友(男)一起去某度假村。到度假村需要走一段向上的山路,我們剛到路口,便有一個農村少女跟在我們後面,手裡拿著許多很漂亮的風箏。少女說,買一個風箏只需要3元錢,還可以領我們繞小路進入度假村,而無需買門票。
我想買一個送給妻子,因為她一直想放風箏。妻子卻說不要,但我們還是跟著那個少女走人一條左側的羊腸小路,由那裡到她的家中。少女家中有許多漂亮的風箏,我看中了牆上掛的一個蜻蜓狀的彩色風箏。妻子仍表示不願買,說,把天津家中那個風箏拿來好了。我說,不知什麼時候回天津了,等拿來時,也許天氣變了,無法放風箏了。
我走上前去取下那個風箏,發現近看時它竟是一條幼女的褲子,花花綠綠的,很短小。我決定買下它,而這時,妻子不耐煩,已經和那個朋友先往前走了。我拿著風箏,順著那條小路往前走,知道這便是少女講的那條可以繞過檢票口的路。
我爬了一段山路,發現自己走到了一個山崖的盡頭。旁邊有一個小屋,一位中年婦女坐在門口,我想自己已經進到度假村裡面了,這個婦女不會是檢票員,便大模大樣地走了過去。
我到了山崖邊上,往下看,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游泳場(海灘?),可以看到很多人穿著泳衣在游泳。我知道妻子和那位朋友一定在裡面,但是我看不到他們。
坐在小屋門口那個中年婦女這時走開了,我急忙走進小屋,看到游泳者的衣服都寄存在這裡,我緊張地翻找著,終於看到了妻子的衣服,便更加確信她在下面的游泳場了。
我順著山崖向游泳場走去,小心地邁下了第一個台階,水已經漫過我的腳面了;我又輕輕下了一個台階,水漫過小腿,忽然,一個大浪打過來,將我整個吞沒了。我感到很冷,亦十分驚恐,醒過來。醒來的我發現自己全身冷得打抖。
背景與分析:
這是我自己的一個夢,做夢時間是1997年3月1日8時20分。
這天我一個人在北京,睡覺前曾想念妻子,想她為我做了很多,我卻很少為她做什麼,心裡便有些內疚。
妻子一年前在天津的時候便買了一個風箏,一直想讓我陪她去放,我因為沒有興趣和心情,更捨不得時間,便一直沒有滿足妻子的這個願望,那個大紅金魚的風箏便也一直掛在牆上。遷居北京後,時常看到有人放風箏。情人節那天的下午,陽光燦爛、氣候溫暖,我經過天安門廣場的時候,看到許多人在放風箏,便也萌動了和妻子來廣場放風箏的念頭。後來曾對她提起,她當時說:「那還得把天津的風箏帶來。」我說:「在北京買一個好了。」但是,雖有這個計劃,卻一直沒有時間實施。妻子婚前曾十分喜歡游泳,婚後也一再讓我陪她去,但同樣是因為缺乏心情、興趣和時間的關係,加上我完全不會游泳,所以從未陪她去過。妻子曾和單位裡的幾個男女同事去過一家游泳館,但那也是兩三年前的事情了。
因為睡前對她產生過的內疚情緒,所以,夢裡出現了要送她風箏,便很容易理解為一種願望的達成了。躲過檢票口省下幾元錢的情節,與其說我真的關心那幾元錢,不如說錢在夢裡通過仿同作用置換了我真正關心的事情--時間。我既盡職盡責地陪妻子做了她想做的事情,又沒有付出時間(度假村的門票錢),豈不是盡善盡美嗎?而妻子之所以一再拒絕我買風箏給她,很可能說明我無意識中的確希望妻子不再想去放風箏,這樣我便無需為了盡職責而勉強自己。但是,妻子竟去游泳了,她投入到這另一個我未能滿足她的願望的行為中,無疑說明夢中的我很清楚地知道,妻子仍保持著她那些美好的娛樂的慾望。另一個男人的存在,無疑是對我的威脅,我在警告自己:如果你不能滿足妻子的願望,你便不是一個好丈夫,可以被取而代之。
這個夢中另一個主導力量無疑是性的欲求。「3」這個數字、爬山、幼女內褲、穿泳裝的人,以及我趁守門中年婦女不在而進入的「房子」,我在房子裡翻找衣服,這些情節都與性密不可分。出現在我和妻子身邊的那個男性朋友,在我與妻子談戀愛之前也曾對她表示過好感,其象徵意義也是不言而喻的。
我是不會游泳的,事實上,我數次嘗試游泳都以剛進入水中便全身發抖,臉色慘白而告終。在夢中,我渴望和妻子在一起,便一級級嘗試著走入水中,這一小心翼翼的表現說明了我的恐懼,是否也在說明:我渴望陪妻子去滿足她的願望(游泳、放風箏),但仍有些不情願呢?
終於,那恐怖的浪頭席捲了我,我全身僳僳發抖了。我是在對陪妻子游泳這一行為表示憂慮,還是喚起了此前幾次在水中顫抖的記憶?
有意思的是,當我醒來並感到全身發冷、打抖時,房間裡暖氣很足,我蓋著一床棉被又壓了一條毛毯,以往是會感到熱的,完全沒有發冷的理由。因此,我無法想像是身體的冷引起了夢中的冷,而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是夢中的感覺引起了現實中生理的變化。
這個夢中另一點值得思量的是,在我前一天晚上睡覺之前,還曾躺在床上翻看弗洛伊德的《夢的解析》,再次讀到過「3」、爬山象徵性交、房子象徵女性子宮等文字。我的困惑便由此產生了:到底是這些事物的確擁有這樣的象徵含義,還是因為弗洛伊德關於這些象徵的闡述已深入我心,從而在夢中「排演」了一回?這其實與精神分析承受的另一個質疑相符:有學者認為,精神分析醫生在對病人進行精神分析中發現的那些「無意識」因素,與其說是實際存在的,不如說是被醫生誘導出來的,從而有了「醫源性」(由醫生造成的)而非「病源性」心理疾病的說法。
擊劍手
夢境:
我的妻子是一個運動員,先進典型,而我作為記者在採訪她。
她是一個擊劍運動員。我看到,她的兩個腕關節和兩個腳關節都已青紫、淤血。她說,這樣已經很長時間了,因為每天都要緊張地鍛煉,不能休養,所以一直沒有好。我擔心這樣下去會出現骨折,勸她好好休息,勞逸結合。
她淚眼漣漣地說:「你哪裡懂得我們運動員的心情呀!」
背景與分析:
這是我自己的一個夢,時間是1997年5月4日3時30分。
我的妻子不是什麼擊劍運動員,但是她的左腳關節確實在3個月前扭傷,因為得不到很好的休養,所以直到今天仍然青紫著,有淤血,走路多了便很疼痛。她既是一個好妻子,也是一個好兒媳,擔當著很多雜事,使我可以專心讀書寫作。就在這天臨睡前,她還在計劃著轉天要辦的事情。轉天,她將去五六個地方,辦很多重要的事。我此時正在病中,不能分擔她的勞務,心裡很不安,於是,便有了這個夢境。
我顯然擔心她的腳傷,以致於這腳傷在夢中擴展為四處。
她腳關節剛扭傷時,我曾經擔心會是骨折,這擔心又在夢中出現了。她講每天都要鍛煉,其實是在現實中每天都有很多家務要做。她有時會責怪我不能充分理解她對家人的關懷,以及她情願自己辛苦,換得別人的輕鬆的心情,以至於,夢中的她傾訴時也是眼淚汪汪的。
至於妻子何以變成一個擊劍運動員,可能是因為擊劍運動員鍛煉時四肢都處於運動狀態的關係吧。而且,我那一天還在新聞中看到了乒乓球的比賽,聯想到運動員的身體狀況,而乒乓球比賽的動作,與擊劍比賽的動作,有些相似。自然,這一情節也可以按著弗洛伊德的象徵理論得出迥異的推論。
妻子要離婚
夢境也可能是現實生活簡單的再現。
一位妻子對丈夫說:「我們早晚有一天要離婚的,我越來越覺得我們不適合生活在一起。」兩天之後,丈夫便在夢境中重複了妻子的話,幾乎一字不差。
丈夫在夢境中哭醒,因為他還深愛著妻子,確實不想離開她。
對一個人觸動極大的事件,不一定都要在夢境中立即表現,而可以像這樣「沉澱」一天之後再復現。
丈夫做這個夢,以及在夢中哭醒本身便足以說明他的情感取向。如此直白地表現了一個人的內心世界,我們不需要再做解釋。
這裡再次顯現了夢者面對夢境時情緒是重要的標誌。如果那位丈夫在夢中感到快樂,鬆了一口氣,則無疑離婚也正是他所渴望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