夢析門診真能解夢?
兩個月前,上海首個夢析門診在長寧區一家醫院悄然誕生。 夢析門診是如何開設的?誰能勝任現代“周公”?以“解夢”來治療心理問題在中國是否可用於臨床了?患者到底能否從中真正受益?日前,記者來到夢析門診,親身體驗了一番現代“周公解夢”。
名詞釋義
釋夢(即我們通常說的解夢),是一種很有用的心理咨詢方法,由精神分析學派鼻祖弗洛伊德開創,後來他的弟子榮格、阿德勒等人繼續發展了這一理論。從大的方面來說,釋夢是心理動力學常規的技術。而心理動力學因為關注人的潛意識,具有很好的治療效果,在臨床心理咨詢和治療中佔據相對重要的地位。心理咨詢除了心理動力學派,還有人本主義、行為治療、認知治療等流派。
記者體驗:夢裡發現胃病?
夢析門診在西郊綠地醫院(即長寧區精神衛生中心)門診大樓3樓走道的盡頭,隔壁是一間普通的心理咨詢室。 記者被王醫生領進門診室。按要求,記者躺到了沙發床上,王醫生手拿記錄本坐在記者身邊。在柔和的燈光下,她輕聲細語地與記者交談起來。
她先是像朋友似的和記者聊天,詢問記者的年齡、職業以及睡眠質量、家庭情況、人際交往等情況。待記者心情逐漸放鬆下來之後,王醫生開始讓記者進入夢析狀態:“說說困擾你的夢境吧!”
記者便將幾天前做的一個夢告訴了她:“我從一個粉紅色的麵包車裡下來,被人追趕,然後自己撞到柱子,胃裡不舒服,醒來時口中有些泛酸。”(記者當天臨睡前曾吃過一碗小湯圓)
王醫生聽完後,拿來一張紙,讓我依次畫出樹、房子和人,記者即興畫出了這3樣東西。
“你是一個很真實的人”,她看了我畫的圖後肯定地說。
接著她分析說:“粉紅色的麵包車說明你最近心情比較好,被人追趕說明現實中的人際關係需要注意調整。”
對於我夢境中最後的描述,王醫生很自信地下了結論:“你的胃可能不太好,建議你有空做一下檢查。”她告訴記者,通過對有類似夢境患者的診斷髮現,通常有這種表現的人胃部都有輕重不同的病症。
王醫生還說,由於對每位來訪者都要進行比較深入的瞭解,她一天最多接待6位來訪者,花在每個人身上的時間平均為一小時。她說“夢析”療法不像其他治療方法,它特別需要病人對醫生的信任。完整地解析一個夢,一兩次談話是不夠的,在國外強調要長程分析,只有醫生成了病人的親密朋友,病人才會毫不隱瞞地訴說夢境,並順利回憶之前的經歷。也只有這樣才能達到滿意的治療效果。她說來訪者中不少人都與她建立了長期聯繫。
記者得知,夢析門診的收費標準是每分鐘收費一元錢。
夢析門診:來得太晚?太早?
門診如何獲准開設?
“並不是所有醫院都能開設夢析門診。”西郊綠地醫院院長葉善龍介紹說,2003年底開設此門診前,醫院特地與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和長寧區衛生局等部門作了溝通。長寧區衛生局有關負責人告訴記者,一般情況下,一個醫院要開設特色門診,必須上報衛生局進行醫政審批。長寧區衛生局通過對西郊綠地醫院職業範圍和診療科目的認定,同意他們開設此門診,並做了備案。
葉院長向記者透露,目前每月進入該院尋求心理咨詢的人有學生、白領、公務員等,其中80%的人存在睡眠障礙,他們普遍出現過因夢境不快而引發情緒問題(如焦慮、緊張、抑鬱、恐懼)。葉院長認為,從這個角度說,夢析門診的誕生是一種必然。“社會有需求,我們就有開設門診的必要”。
求診者是否需要甄別?
記者瞭解到,夢析門診開設到現在,有個新的現象值得關注——來夢析門診就診的患者中出現一些做生意的私營業主,這些人群對夢的解析寄予了比較功利的期望。那麼,是不是誰都能來夢析門診就診呢?
心理學專家、資深企業培訓師陳小亞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認為,私營業主也是普通人,也有不同的氣質和性格,比如焦慮的人在經營中也會比較焦慮。他們也和平常人一樣需要心理咨詢和心理治療。另一方面,經營畢竟有經營的規律,“在商言商”,有些問題和心理因素的關係不大,更沒有科學證明,夢的解析和生意好壞之間有因果關係。
葉善龍承認,醫院目前對夢析門診患者的劃分還未細化,但醫院正在創建研究課題小組,對就診患者的分類和甄選制度將會盡快建立。
解夢專家捏把汗
朱建軍是中國國內最早做釋夢的。這位華東師範大學臨床心理學博士,現任北京林業大學心理學系主任。曾師從於著名心理學家曾性初教授,德中心理治療學院高級心理治療師精神分析治療班畢業。 朱建軍直言不諱地對記者說:“上海這麼搞,是一件很有風險的事。”朱建軍這麼說也許會得罪同行,但是,“目前產生的消極影響不能不提醒大家注意”。
從1986年開始,朱建軍就開始做釋夢,被同行稱為“釋夢第一人”。在問及為什麼他不專門開設釋夢門診時,朱建軍說,釋夢僅僅是心理咨詢與治療的一部分,是心理動力學派的常規技術。也就是說,釋夢對心理咨詢是有用的,但是單獨靠釋夢做心理咨詢是不可能的。單獨設這樣一個門診的動機值得懷疑。對於只經過短期培訓就上崗的人員做釋夢,朱建軍毫不客氣地表示懷疑。
朱建軍說:“僅從報道來看,上海夢析門診中的釋夢就有生搬硬套的嫌疑。”從理論上說,“粉紅色”有可能像征著“心情比較好”,“被人追趕”有可能像征“人際問題”,但是具體到每個來訪者,並沒有簡單的一一對應的關係。
朱說,釋夢的另一個危險就是生搬硬套。如果一個不合格的心理咨詢師做釋夢,是非常危險的。如果他自己心裡有什麼心結沒有處理完,在釋夢中他就有可能把自己的情結投射到夢上,這樣就不是在釋別人的夢,而是表現出他自己的心理問題了。
採訪中,記者瞭解到,前往上海夢析門診的人中,就有一些企業家對解夢寄予了功利性的思想,他們希望通過專家的解夢達到占卜財運的目的。朱建軍說,這些企業家本來壓力就大,工作的不確定性也大,一年是賺是賠都是未知數,他們這些人對類似算命的東西本來就很感興趣,有時候在猶豫不定時很需要獲得力量。如果這樣的門診是為了迎合這些人的需要,可能會賺不少錢,但卻偏離了心理咨詢的方向。
值得注意的是,夢的內容一定是和時代、生活經歷有關的。不同年齡、職業、性格的人,即便同樣的夢境,象徵意義也不一樣。談到市面上各種版本的“周公解夢”書,朱建軍說,古人總結的這些象徵物並非全無道理,只是時過境遷,現在看來幾乎已經失效了。比如過去說夢見“糞便”是“發財”的象徵,但現在就幾乎沒有這層意思。古代是農業社會,糞便、肥料都與土地有關,象徵著財富。而現在“糞便”讓人覺得厭惡,可能有一種解釋是“妻子有外遇”,或者是其他令自己厭惡的事情。